阿树Tree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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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王喻】掰掰掰不开

　　　（一）

　　喻文州有点粘人。

　　王杰希偶尔抽出时间想一想，觉得这可真是甜蜜的苦恼。

　　这大概是他非常隐蔽的技能点，属于那种平时都被好好封印起来，见了他才会爆发的突发性人格，当然王杰希很少能实地看他表演，毕竟他也是个忙得几乎脚不沾地的战队队长。多数时候他们比赛见面，还没来得及呆上几小时就又要分开，留不出什么时间给彼此，更别提让王杰希体会到喻文州的恋爱主义倾向。但，异地几年，王杰希倒也没觉得很寂寞。

　　喻文州实在是个不错的伴侣。

　　他俩虽然做着差不多的工作，性格却完全不同。王杰希自己，是除了战队大事，其余生活不太拘小节的人。喻文州则不一样，他天生是个在杂乱中得趣的性子，即使忙得天昏地暗，也要把自己打理得井井有条，大有种兵临城下，却依旧能抽空品茶的意思。

　　喻文州在G市有套自己的房子，布置得温馨又舒适，只要进了门，任何一个角落都可以躺下。一个人的小日子过得惬意得不行，王杰希每次过去住几天，都会有种放逐自我，就这么腻死在港湾里的冲动。

　　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不多，而且，按照喻文州的话来说“见面分为淡季和旺季两个部分。”夏秋的季后赛与夏休期时时间充裕，常常能够见面，而到了冬季尤其是年末一段，就是整月的思念期，和北方河流的枯水期完美重合。

　　每到冬季，王杰希看着微草院子里冻成一整块儿的荷花池，总会禁不住想，等池水化开新荷添绿，喻文州也就来了。

　　冬至日到，这是一年之中他们最忙的几周，喻文州人虽不在，却早早跟王杰希通了电话，聊了聊年终的各项事宜。荣耀联盟有七天年假，喻文州半年前就惦记上了，早就和他说起一起过年的事，时间到了冬至，过年也就不太远了。

　　王杰希握着手机，听着听着就笑起来，思维飘忽出去，想到喻文州说普通话时声音清冽温和，讲起方言时却又软又糯，不知怎么的，很想听他说上几句。

　　喻文州听完，在话筒另一边笑得停不下来。

　　“上次你过来，不是还说听不懂吗？”

　　“就是想听你讲。”王杰希解释。

　　喻文州还是笑，笑完了，果真给他说了一小段。

　　冬至的帝都飘起了小雪，云遮雾罩，白茫茫一片。王杰希站在窗边，有一眼没一眼的看雪景，搭着这景致，他仔细听完，又在心里倒过来回顾了几遍，从恋人带着珠江温软气息的软糯方言当中，居然也扒拉着拎出了一句。

“好中意你。”

　　不妙，嘴角扬得太厉害。

　　（二）

　　微草大都是北方人，有冬至吃饺子的习惯，傍晚没过，食堂里热腾腾的饺子香气就勾得人蠢蠢欲动。王杰希也难得没留队员单独特训，训练时间一结束，就挥挥手放一群小年轻们去觅食，他一个人照例收拾归纳，把该整理的资料收拾齐整，踏着雪喂了院子里的几只小野猫，待到慢慢走进食堂，有几个速度快的小队员早都吃完了，刘小别端坐在中间，边上坐着高英杰，两个人看见他，招呼着：“队长一块儿吗？”

　　饺子很快端了上来，满满一盘，是早就吃惯了的样式，一群年轻队员围在身边，王杰希挺高兴。正准备开始吃时，喻文州的微信正好过来，点开一看，是一碗元宵的图片。

　　今晚吃这个^_^。他说。

　　王杰希笑着把圆滚滚的饺子横夹开，也发过去让他看了看微草的三鲜馅儿。

　　冬至不算是个节日，却有着不少习俗，王杰希依稀记得爷爷小时候曾经带着自己一同描画一幅《九九消寒图》，有题字叫：庭前垂柳珍重待春风，九字九划，寓意数九寒冬。

　　王爷爷每每告诉他，冬至需同家人一起过，满堂团圆，才能有“节气儿”。从他开始玩荣耀，肩上担上微草的担子之后，已经许久没回家过冬至了，当然也更不会有什么满堂灯火圆满的好事，然而因为喻文州，他居然领会了爷爷“节气儿”的道理。

　　仿佛有他在，就是“团圆”了。

　　（三）

　　忙忙碌碌的元旦过后，全明星活动也接踵而至。

　　王杰希想着给小队员铺路，加了整整一周的班，累到起床时都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队服都有点松。他在微草积威深重，新人们大都对他又敬又畏，日子久了，他也就习惯性的肩负起整个微草的大事小事。偶尔闲下来，也会想一想，如果自己和喻文州交换角色，事情会怎么样。

　　其实这个话题喻文州早和他聊到过，在某一次微草客场战胜蓝雨的晚间。用喻文州的话来说，如果他们交换，那么：“微草不会变成另一个蓝雨，但蓝雨或许会变成另一个微草。”

　　他的恋人不像他，受先天条件所限，喻文州不可能成为团队的核心攻击手，也不太可能成为那个最闪耀的人。但奇妙的是，只要有喻文州这个人存在，不论形势如何变化，他都永远会是整个团队的核心人物。

　　他能够适应任何特殊的环境，擅长改变，擅长转换，擅长在任何不利于自己的形势中寻找逆转，他创造的每一个机会，卖出的每一个破绽，都奇迹般的，能够成就最终的胜利。

　　他们俩在一起时也会聊荣耀，很多时候，一场比赛结束，下了场王杰希就能猜到喻文州要说些什么，他觉得喻文州也是一样。毕竟，从未出道时在观众席上的相识开始，他们缠斗了彼此整个的荣耀生涯，并且还会在未来的几年里长久的持续下去。

　　这次的全明星活动在G市，喻文州作为主办队的队长，早两周前就开始筹备，忙得恨不能一天再多出二十四个小时。

　　王杰希临上飞机之前，在机场和他视频聊天，喻文州在嘈杂的场馆里，抽着空儿和他聊了两句，很快就被工作人员叫走了。

　　他依旧是原本的样子，即使再怎么忙碌，也整洁干净，不慌不忙，四平八稳到让人只是看着就觉得很安定。

　　下了飞机，时间刚过下午四点，所有活动都将在第二天才开始。王杰希和同来的队友们吃完晚饭，安顿下来后，闲来无事，索性散着步去活动场馆找找喻文州。本以为这个时间他肯定还在忙，未曾想却扑了个空，偌大的场馆里人不太多，台上只有黄少天叽叽喳喳地带着卢瀚文在配合全息投影的最后调试。

　　王杰希无法，只得抓着问了路过的好几个工作人员，大家听完他的话，都露出迷茫的神情，表示队长下午时还在，晚餐后却不见踪影。又说，主要的事情都忙完了，也许队长是回去休息了也说不定。

　　然而这实在不是喻文州的性格，这人控场成瘾，全没有留下其他人自己先回去的道理，王杰希这么想着，皱着眉播了通电话，仿佛要印证他的观点一样，虽然接通了，另一边却没有人回应。

　　他站在原地想了想，便沿着后台的楼梯，轻车熟路地上了二楼，蓝雨的这所场馆，无论比赛还是各种琐事，王杰希都已经来过无数次，每个角落和细节都了解得十分清楚。他还记得二楼的转角处有个隐蔽的小休息室，喻文州如果身体不舒服，大概没办法去人来人往的队伍休息室休息，王杰希猜他只能在这里。

　　推开门时，他的恋人果然半倚在沙发上，身体随着呼吸微微起伏，似乎已经睡着了。他脸色红得异常，王杰希走过去，皱着眉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。

　　喻文州被他弄醒了，因为发烧而湿漉漉的眼睛抬起来，露出些茫然的神色。

　　“醒了咱们就回去吧。”王杰希说。

　　生了病的喻文州浑身软绵绵的，却出奇的听话，整个人仿佛开启了第二模式。站起来浑浑噩噩地跟着王杰希从特殊通道出了门，冷风一吹，他打了个哆嗦，意识清醒了些。

　　“王杰希大大……”喻文州有了点儿力气，隐藏技能又开始蠢蠢欲动，“我太惊喜了，你怎么来了。”

　　王杰希摆明了不想和病人多聊，点了点头用长围巾把他围得剩双眼睛，又从他口袋里摸车钥匙，喻文州指挥着“左边的口袋……不是衣服是裤子的……没错就是这儿，摸到了没？”

　　摸到了，人也瘦了些。

　　王杰希转头去停车场，嘱咐道：“在这儿等我。”

　　喻文州乖顺的点头，围巾柔软的布料在他红通通的颊边蹭了蹭，看起来居然有些可爱。

　　王杰希开车很稳，十几分钟的路程，喻文州在车上就睡着了，到了小区的地下停车场，王杰希轻手轻脚的把车停好，正准备把他背回去，一直歪着睡着的喻文州却突然睁开了眼。

　　“surprise！”他笑着说。

　　王杰希叹气。得，看来毛病不仅没有好，还更加重了一些。

　　喻文州没什么力气，回光返照般的嚎了一嗓子，就放心地把下巴磕进王杰希肩窝里：“我的头好疼。”

　　王杰希就着他贴在自己身上的姿势，半扶半抱地把他拉起来：“你发烧了。”

　　“会死吗？”

　　王杰希跟上了他的脑回路：“会的，立扑。”

　　“那……蓝雨这大好河山，朕便……传位给皇弟少天吧。”

　　王杰希笑起来，从他口袋里摸出震个不停的手机，低头看了看：“你皇弟的电话。”

　　听到是黄少天，喻文州就不发病了，刚想说一句给我，王杰希那边已经自己接了起来。

　　那一头黄少天中气十足的问：“队长你人呢人呢人呢人呢？”

　　“你们喻队发烧了，我替他请个假。”

　　“王大眼？等一下你怎么会和我们队长在一起的？他病了吗记得好好休息吃点儿清淡的，那他现在是在睡觉？为什么不是他来接我电话？哦对了，替我告诉队长一声，他交代的事情我和瀚文都办完了，让他不要担心安心养病，放心吧万事都还有我们呢……”

　　 “好。”王杰希听得头痛，趁他换气的空儿赶紧找个理由挂了电话。回过头就看见喻文州侧着脑袋蹭过来，下巴仍旧待在他肩膀上，应该是想听一听黄少天说了什么。

　　这个角度实在是美好，王杰希左右看了看，四下无人，忍不住低头在他唇上蹭了蹭。再看时，喻文州大概是病得实在没力气撩，露出了遗憾又回味无穷的表情。

　　王杰希只觉得胸膛里软得不行，心尖上像是被小勾子轻轻勾了一下，忍了忍没忍住，又凑过去亲他，喻文州背靠着车门，被突如其来的压力压得借了几次力才勉强站稳。他整个人温度高得惊人，抱着他像是在怀里揣着一团火。

　　还是那种非常主动的火。

　　一吻完毕，喻文州喘着气：“更晕了。”

　　“是你发烧了。”

　　“不，”喻文州握住他的手，笑得温和无害。 “是你来了，我太高兴了。”

　　凌晨五点四十分，王杰希翻了个身之后悠悠转醒。

　　身边已经空了好一会儿，摸了摸，连被子都凉透了。

　　他穿好衣服，走出去一看，喻文州正坐在沙发上，顶着条热毛巾往下压翘起的发稍，手里拿着一支笔一张发言稿，边轻读边修修补补。

　　青年人的一场病时常来得快去得也快，埋头睡上一觉，也就好的差不多了。

　　“你起来啦。”喻文州抬头看到他，打了声招呼。

　　王杰希点点头。他回去洗漱一番，早餐的薏仁粥早已经煮起来了，正在厨房里腾腾地冒着热气，这样的场景意外地让他特别受用，有一种“家”的感觉。

　　绕了一圈回来，又在喻文州边上坐了一会儿，等他全改完了，才问：“你这就算好透了？”

　　喻文州把稿纸妥帖收好，顾左右而言他：“来抱一下。”

　　王杰希伸手抱住了他，喻文州放松下来，满足得叹了口气。

　　“不算好透，浑身骨头疼。”

　　“还特别累。”

　　“但该做的工作总是要做的。”

　　“其实昨天本来不想告诉你，你也挺奔波的，最近加了不少班吧？”

　　他的声音低得像是在自言自语。

　　“不过，有你在真的是太好了。”

　　（四）

　　全明星活动圆满成功，最后一日结束，喻文州开车送王杰希去机场。

　　他们在车上聊天，聊赛季的积分排位，聊三零一新挖回来的牧师选手，聊高英杰和卢瀚文最近的进步。

　　最后聊到春节时喻文州准备去王杰希家里拜访的事，王杰希说起家里亲戚们玩荣耀的没几个，反倒自己唯一的侄子还是喻文州的粉丝。

　　“为什么？”喻文州惊讶，“当着自己亲叔叔的面拆台这也太过分了吧。”

　　“因为我房间里摆着你的索克萨尔手办，”王杰希说，“我常年不回家，他去我房里玩的时候，看你那个术士觉得挺帅的，后来跟我说想接触一下荣耀，其实就是想去看看你。”

　　王杰希想起表姐跟自己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无奈的表情。

　　“真没想到，你这种程度的高手也会在房间里摆别人的手办。”喻文州笑得停不下来。

　　王杰希自己也觉得奇怪，家里换房子后，留给他的整间屋子被爸妈装饰得古色古香浑然一体，哪儿摆个花盆哪儿换个笔筒，都要讲究讲究采光规划和整体美感，但却被他硬是在书架上的醒目位置，摆了一只巴掌大的索克萨尔。

　　那是荣耀八周年时的限量款，一身术士装束的索克萨尔高举手中的灭神的诅咒，宽大的兜帽帽檐遮住半张脸，隐隐露出施法时略微泛红的双眼和紧抿的唇角。疾风吹起他深紫色的长袍，脚下现出的六芒星法阵微微放射出寒光。

　　这是术士大招“混乱之雨”的起手动作。

　　王杰希在场上场下，见过无数次这个动作，喻文州的风格沉静，他的施法总是不紧不慢，很有秩序，唯独“混乱之雨”这个技能，起手便是风雨欲来山河变色，仿佛要用席卷一切的魄力，不留余地，扫清前行路途上的一切障碍。

　　这就像是自己喜欢的那个人，他有着理智，聪慧，温和的外表，但埋在心中的，却一样是属于冠军的骄傲和荣耀。

　　心有沟壑，山河万里。

　　短暂的相聚之后，等待着他们的，又是一段时间的分别。

　　他们可能还会过上好几年这样的日子，走进登机口时王杰希想，但有一件事情他一点儿也不怀疑，那就是，他和喻文州，他们之间一定会有光明而充满希望的未来。

　　回到微草，正午刚过，看门大爷见到他时依旧笑得见眉不见眼，但却没像往常一样招呼一句“吃了没”，而是对着他招招手：“王队，有你的一封信。”

　　这都什么年代了，居然还有人在用寄信这种古老的交流方式，王杰希拿到信封，看到下面的店铺标识之后，才突然回忆起了几年前喻文州和他说过的一件事。

　　那时他们刚刚确定关系不久，还处在热恋期。蓝雨一行人去N市比赛，赛后喻文州闲来无事，和队友们出门散步，在巷子的拐角里找到了一家店。

　　店名叫“开不了口”。

　　进去了之后，店主掏出了一张信纸，告诉他，有对谁说不出口的话，就可以写下来，收藏在这里。每个月店里会从收藏的信封里抽出几份寄出去，能不能寄到，什么时候寄到，就全要看自己的运气。

　　如果某一天不再想说这些话了，再打个电话，店员就会把信封销毁。

　　他还记得，那天喻文州在电话里笑着对他说：“写得不太好，我倒希望你一辈子都不要看见。”

　　王杰希回到宿舍，坐在桌前打开了那封信。

　　“王杰希：
　　
　　“见信好。

　　“想说的话很多，铺开纸却不知道该怎么落笔。好像该说的话，都在见面的时候说完了，但每次离别的时候，又觉得，是该再多聊几句的。

　　“这几天，总是会想到我们老了之后的事。

　　“五六十年以后，我们在一起，养一只猫，偶尔替它和其他猫打打架。晴天的时候，就一起坐在小区里晒太阳。雨天，就窝在家里一块儿打打游戏。
　　
　　“…………

　　“最后，既然是说不出口的话，那还真的有一句话想要告诉你，但我觉得，我就算不说出来，你应该也早就感受到了吧。

　　“我爱你。”

　　…………
　　
　　王杰希笑起来，把电话拨了过去。
　　　　
　　“你的信我收到了。”
　　
　　“什么信？”另一边思索了一下，又突然领悟道：“哦哦，居然这么久才到，这已经快三年半了啊……”
　　
　　“是啊。”王杰希应了声，他停顿了一下，才又重新开了口。
　　
　　“喻文州。”
　　
　　“恩？”
　　
　　“我也爱你。”
　　